就在他的吻要落下来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有些慌乱地对我说：“对不起，我的女朋友在酒店楼下，我必须下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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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倪佳航

清晨，阳光灿烂，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倪佳航要走了。

高考失利，父母让我早点出去打工，我却眼红其他同学可以欢欢喜喜去上大学、体验新生活，最后痛定思痛，决定复读一年，如果一年以后还是考不上好的学校，我就南下广东打工。

父母觉得我无药可救，但还是帮我联系学校重读高三，几天后我得知倪佳航跟蒋欢一起考到了北京的学校，犹如晴天霹雳。

犹记得高考完那天，我听到倪佳航说他要报考南方最好的学校——中山大学，他怎么会跟蒋欢一起去北京？后来我旁敲侧击问了几个同学，他们的答案都一样——“你笨呗，没看出来倪佳航暗恋蒋欢很久？他打听过蒋欢报考的学校，自己改了志愿到北京去了。”

那一刻，我顿觉自己是最大的傻子。高中三年，除了倪佳航本人外，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我喜欢他。其实他早早就有了心中想要爱护的女孩，是我一直自欺欺人，以为他对蒋欢的好不过是出于对同学的关怀。

时间回到这一天早上，我接到一个电话，“陈聪，你怎么还在睡觉？倪佳航跟蒋欢现在在火车站……”

我害怕再也见不到倪佳航，用最快的速度打车到火车站，可我忘了好好整理一下仪表，等我赶到火车站时，倪佳航跟蒋欢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蒋欢不厚道地笑了，“同学，你的头发好像鸟窝。”

“欢欢，不要这样说。”

倪佳航还是那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嘴角弯弯。我感激他帮我说话，鼓起勇气开口：“你们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们买点饮料。”

我是想让倪佳航看我一眼，但蒋欢真的渴了，催促我快点去买。我把倪佳航喜欢喝的饮料都买了，然而等我提着有点沉的饮料回去时，倪佳航跟蒋欢已经进车站了。

他们没有等我，他们本来也没有必要等我，以及我的饮料。

火车站内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人，炎热、汗臭、杂乱，我却莫名觉得一阵心凉，这股凉意从脚底上蹿到身体每一寸神经、每一根血管……我当下就决定，我一定也要考到北京的学校去，我一定要再次去到倪佳航面前！

2.秦明

一年后。

从县城开往北京的列车上，人影绰绰。

好像不论过去多少年，北京于很多人来说，都神圣得像是可以轻易改变他们一生可悲命运的地方。

一年时间，我用实力考上了有名的北师大。我知道是倪佳航给了我一飞冲天的力量，但当我坐上这一列火车时，我又害怕一年过去了，倪佳航不认得我是谁。

车上到处都是人，对座一个妇女抱着小孩，小孩突然呛奶了，一口奶水直接喷到我的脸上，我正手足无措时，一块飘着淡淡香气的手帕递到我眼前。

“不好意思，你赶紧擦擦吧！”男孩子看上去年纪不大，长得憨憨的，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我本想说不用，鬼使神差地还是接过来擦了脸。他原来一直坐在我身边，是对座那个妇人的弟弟。男孩没话找话，问我是去北京旅行吗，我说去读大学，他又说真羡慕能上大学的人，然后又问我：“你的成绩一定很好吧？”

我的脸莫名其妙烧起来，如果不是倪佳航，我肯定也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

我为了消除尴尬，只好转移话题，“那你们呢，去北京旅行？”

“我姐嫁到北京去了，我跟着她去北京找工作。”秦明的姐姐冲我点头笑了一下。

大概是车程太长，我跟秦明年龄相仿，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竟不再觉得时间难熬。每次列车开进黑洞洞的隧道时，秦明的一双眼就特别明亮耀眼。他年纪虽小，但已经去过不同地方，要不是姐姐远嫁北京，他也不会跟着去找工作。

火车进站，秦明的姐姐叮嘱秦明把我送去学校再跟她会合，我连忙说不用，但秦明一眼就看出我是第一次到北京，拖着行李找路，肯定也会手忙脚乱。

“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带你到学校就回去。”

他没心没肺地笑，我也觉得他不是坏人，小心翼翼点头。

秦明带我坐地铁然后倒公交，可是我们俩都太累了，公车开到一半时都睡了过去，他的钱包和身份证被小偷扒走，于是我只好先陪他到派出所报案。他第一次遇到这么猖獗的小偷，民警的态度却不好，他气得眼睛充血，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把过错揽到自己头上。

“对不起啊，是我连累你钱包被偷了。”

听到我道歉，他似乎气消了大半，“不是不是，这件事不怪你。”我们俩在人家派出所那里互相道歉，引来无数白眼。他最后想明白钱包是要不回来了，说了一句“破财挡灾”安慰自己。

等把我送到学校已经是傍晚，他看我只带了衣服跟日用品，又陪我去小超市买了蚊帐跟席子，他还很好心地进来寝室帮我挂了蚊帐、铺上席子。新认识的同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又看看我，有人小声跟我说：“陈聪，这个是你男朋友不？对你真好！”

我没有跟她们说，我跟秦明不过才认识一天，但这一天里在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所以像是认识很多年一般。

秦明满头大汗地帮我弄完东西，我坚决留他吃一顿晚饭，他却像雷锋一样急着要走，“我真的要走了，不然我姐会担心我的。”

他流了很多汗，小麦色的脸庞泛着红润，我翻了翻行李，只有几个寒碜的丑橘，却一股脑地塞到他手上，让他带回去。

“别看它长得丑，其实甜得很。”

他没有嫌弃这几颗橘子，“嗯，谢谢你，再见！”

再见，我在心里面默默地跟他说。

3.谢南

奇怪的是，我为了倪佳航考到北京来，却迟迟没有勇气见他。

新生开学不久迎来将近一个月的军训，我看着自己被太阳晒得黑红的皮肤，自然不敢去找倪佳航，于是我自我催眠道：“等我变白了再去找他吧。”

可等我的皮肤真的变白回来，我每天为了社团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更是没有时间去找他了。一眨眼半个学期要过去了，我想了很久，最后拨通了第一次高考完我去抄下来的倪佳航的电话号码。

我心里想象了一百种听到他声音时的情景，然而他的号码已经停用。

我可以找从前的同学要他的新号码，可我却没这样做，大概是那一天太晚了，又或者是，我的心彻底凉了。

日子像浮云般缓慢流动，大学生活没有我最初期待得那么美好。寝室的女孩们总是明里暗里争风吃醋，女孩们喜欢搞小团体，而我看上去跟谁都熟络，可每次需要抱团时她们却没有人真的需要我。

正当我黯然神伤时，秦明打电话给我，他约我一起出来吃个饭。

我没有想过我跟他会再有联系，但我不想待在寝室，在电话里答应了他的邀请。晚上，我坐了很久的公车去到秦明说的火锅店，我隔着落地玻璃看到他穿着好丑的制服忙着端汤锅、收拾桌上的残羹，我心里一沉，鼻子很酸。

他看到我站在门外，笑着挥手，脸上的汗水被灯光照得发亮。

晚上八点，他终于下班了，换回平日穿的衣服跑到我跟前。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像镶了碎钻一样，但他也很累。

“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秦明，你陪我走走就好了。”他刚刚才找到工作，我不敢让他请我，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拍了拍我的手，“放心我有钱，我已经上班一个月了，刚发的工资，走吧！”

我始终不想让他破费，所以在附近找了一家生意不错的烧烤摊吃东西。他去老板跟前点菜，没一会儿小小的一张圆桌就被各种各样的食物堆满了。我责怪他财大气粗、浪费粮食，他冲我打哈哈，说肯定能吃得完。

夜晚的风温柔地吹着，我似乎没那么心烦，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天，其实都是他在说，我在听。

秦明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深沉跟成熟，吃到最后，他认真地对我说：“陈聪，不要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钻牛角尖，这样你会过得很不快乐的。”

从来没有人主动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写满了惊讶跟诧异。

“我变个魔术给你看吧。”秦明本来打算把一根看上去很普通的筷子变成一根烟火棒，再送到我手上，然而魔术失败了，烟火棒变成一颗火球滚到了别人桌上去。紧接着我听到一个女孩张皇地尖叫了一声，那颗火球滚到了她的脚下。秦明慌了，连忙把衣服脱下扑灭了火球。

一阵骚动过去，我们几个惊魂未定，那个差点被烧的女生更是气势汹汹，狮子大开口要秦明赔偿她精神损失两千块。

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走来我们这边，他不认识我们任何一人，但也看不过女生开口索赔的态度。年轻男人长得斯文英俊，穿西装打领带，皮鞋擦得锃亮。他对那个女生说了很多，我只顾着看他，完全没听他说了什么。

神奇的是，那个女生听完他的话表示不追究了，但她也不害羞地问年轻男人要微信号。

年轻男人爽快地给了微信，女孩心满意足地走了。我跟秦明看得目瞪口呆，秦明比我先反应过来，凑过去跟对方道谢。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谢南的名字，谢南笑着跟我们说不用客气，然后在我们的注视下穿过川流不息的马路到对面，把一部泊在路边的银灰色小车开走。

我忽然听到秦明喃喃低语的声音：“我不知道要奋斗多少年，才能像他那样呢……”

那是我第一次在秦明脸上看到“自卑”二字，我想开口安慰他，又忽然想起，我也没什么资格可以安慰他。

4.谢南的温柔

两个月后，我跟谢南不期而遇。

应该这么说，是我在一部疾驰而过的公车车身上看到了他，他是牙科医生，给一家新的私人口腔医院打广告。他英俊的容颜被放大很多倍，照片明显修饰过，但我隐约记得，他确实有一口亮得惊人的白牙，他一笑，其他东西霎时变得黯淡无光。

那段时间，我后牙槽里冒出两颗智齿，白天还好，一到深夜那两颗顽固的牙齿，便约好了要捉弄我似的，疼痛一旦发作，便让我冷汗直流、夜不能寐。

我每一晚的动静惹怒了寝室里其他的女孩，她们对我冷嘲热讽，说我没胆去拔智齿，不知是谁更恶毒，说我连拔牙的费用也没有。我气得摔门暴走，直到天快黑了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我想找秦明，可他肯定在火锅店忙着，我不能去打扰他，思来想去，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公交车上的广告，凭着零星记忆找到了谢南上班的口腔医院。

我并不确定他会在，我也可以找别的医生帮我看牙齿。幸运的是，谢南就在我眼前，而且他认得我。

他如沐春风地笑着，我的心跳乱了章法。

“是你？”他忙了一天，脸上写满疲惫，仍然态度良好地叫我坐到椅子上，大灯照得我不敢睁开眼。我感觉谢南在礼貌平静地注视着我，我的耳朵开始烧红，哪儿来的害羞呢？！

“你倒是张开嘴巴呀。”他温柔的气息喷到我脸上，我吓得睁开眼。

他的眼睛明亮，比射灯更要刺目。原来我躺进椅子很久了，却一直忘了张嘴。他拿钳子轻轻掀了一下我那两颗疼得要命的智齿，我倒抽一口凉气，他便让我现在就拔掉智齿，不然疼痛就会持续，严重影响我日常生活跟上课考试。

“会不会很疼？”我确实没有长大后拔牙的经验。谢南细心解释，他会给我的牙齿肌肉注射麻醉药，然后我的口腔会一片麻木，他会用最快速度拔掉牙齿，而我不会感觉到分明的疼痛。

他的话有着神奇的治愈效果，我点点头，答应现在拔牙。

他告诉我拔牙不会很疼，但他没告诉我，拔完牙后我会流这么多的血。我没告诉他我有轻微的晕血，等我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其他人都走光了，谢南陪着我等我醒来。

他把全部的白色灯关掉，只留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把他的侧脸照得暖融融的。

“拔牙的位置已经没有出血了，你住哪里……或者你学校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他顿了一下，开口补充，“如果你担心我是坏人，你拿着我的手机，先拨好110，感觉情况不对马上打过去。”

他这么一说，我恍惚忘了刚刚拔过牙，丑丑地笑了。

那天以后，我去谢南上班的口腔医院找他开了两回消炎药，后来他会开车来北师大找我，他会带我去味道正宗的餐厅吃饭，也会陪我看少女心泛滥的爱情电影。他还喜欢下厨，最拿手的是做西餐，每天变着法子做好吃的，然后用保鲜盒带来学校给我尝尝。

我后来才知道他毕业于最闻名的医科大口腔科，家里有几辆车，最常用的是那部银灰色的宝马。寝室里的同学撞见了他几回，看我的眼神也变了，似乎无法想象谢南愿意跟我这样普通的女孩交往。

让我惊奇的是，谢南好像知道很多东西，他喜欢旅行，去过很多国家。我喜欢听他跟我说各种各样的故事，就算是他讲的一些大妈阿伯来拔牙的趣事，我也能笑上半天。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他，但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会感到开心。

我很久没有想起倪佳航了，甚至忘了对我有恩的秦明，我心里眼里只看得见谢南，只想跟他待在一起。

5.谢南的伤害

后来，谢南约我一起去秦皇岛玩三天，说是给我庆祝二十岁的生日。我应该拒绝的，可我偏偏答应了他。

也许，我的潜意识里也想通过这一趟单独旅行，确认我跟谢南的关系吧。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秦明约我去一家价格不菲的日料店吃东西，我很久没想起他了，听到他的声音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陈聪，我其实一直想找你……但我听说你谈恋爱了，是吗？”他眼神灼灼，让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我也不能确定我跟谢南是在谈恋爱，因为他没有说过他喜欢我。

秦明尴尬地笑了一下，默默站起来走出我的视线，过了一会儿，他捧着一个大大的寿司拼盘回来。他说他早早辞掉了火锅店的工作，到这家店拜师学做日料，这个拼盘是他一个人做的，说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陈聪，”秦明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才又开口，“其实当时在火车上，我就很想跟你说话了……我知道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但我一直努力着，想要给你更多东西，可是对你来说，肯定比不上一个可以带着你往前进步的恋人。”

我被他的话吓着了，慌乱中打翻了他做给我的寿司拼盘，我跟他道歉，他忍痛说没事，还让我好好坐着，他默默地把掉在地上的寿司给捡起来。

我忽然想哭，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对我有恩的秦明，我慌不择路地逃跑，他并没有追出来。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一双熊猫眼跟谢南出发去了秦皇岛。有他在身边，我什么也不用想，只要像个小女人跟在他身后走就行了，他把一切安排妥当，包括住的地方，吃的地方，还有几天下来的路线。

他扛着单反帮我拍照，在他的镜头下，我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照片上的女孩神采飞扬、笑容明亮，完全看不出她是一年前那个坐一天一夜的火车、风尘仆仆来到这座大都市的乡下女孩。

谢南十分绅士，住的地方都定两个房间，晚上他喊我去海边，夜晚的海边特别舒服，谢南在气氛最好的时候亲了我的嘴角。

我慌得不知该怎么推开他，他很快放开我，脸上写着几分惊讶，“小聪，你以前没有谈过恋爱？”

“嗯。”幸好天色昏暗，不然他一定会看到我的脸红得爆炸。我简单跟他提起倪佳航，但我也诚实地告诉他，我虽然是因为倪佳航才来到了北京，可我再也没有遇到他。

谢南不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6.秦明的善良

在秦皇岛的最后一晚，谢南邀请我去他的房间小坐，我隐约猜到他会跟我说一些话，仔细打扮一番后大着胆子去到他的房间。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一双眼明晃晃的，看得我不好意思。他温柔地牵我的手，让我坐在他旁边。

我听话照做，他拿出手机播放很舒缓的音乐，就在他的吻要落下来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似乎很紧张，闪进卫生间接电话。

这一刻，我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几分钟以后，我看到谢南有点慌乱，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看了我很久，说出了一句让人难以置信的话······（原题:《为了倪佳航》，作者： 向天歌。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号：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