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他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

那年七月流火的时候，连日酷暑，火辣的日头炙烤着。

他高二放假，百无聊赖的躲在家里。

一天下午，天空乌云翻滚，雷声阵阵，终于下了一场大雨。

雨水把大地浇了个透，雨一停，草木水气蒸腾，焕发了生机。

鸟儿在林中欢叫，蛙声四起。

他也精神起来，拿起家里的土枪，跑了出去。

他要去打鸟。

可是寻摸了好远，都没能打到一只。

鸟们似乎知道他的来意不善，总是没等他走近就四处乱飞了。

他往村外的林子里走去，在一个破庙的廊檐下，听到鸟声呢喃。

抬头看，高高的廊檐下，有一个鸟窝，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他举枪瞄准了鸟窝。

突然一个灰色的鸟从鸟窝里冲了出来，围着他急速转了两圈。

然后叽喳叫着，缓缓向前飞去。

他追了过去，边跑边举枪瞄准灰鸟。

灰鸟在前面飞着，从左边飞到右边，右边飞到左边，飞得不急不慢。

他追在后面，开了几枪，每次都差点打到，却总是差一点。

这让他欲罢不能，追着追着就跑出了几里路。

跑到后来，他累了，鸟也累了。

灰鸟停在了一个高树枝上，耷拉着翅膀休息。

他趁机瞄准灰鸟，扣动扳机，灰鸟尖叫着腾空而起。

子弹与鸟擦肩而过。

又是差一点。

他火了，突然灵机一动，想到那个鸟窝。

里面应该还有小鸟，还没长大的，毛绒绒的小鸟。

他要回去对那个鸟窝开枪。

他转身准备回去。

突然头顶上一凉，摸了一下，一股恶臭，是鸟粪。

他抬头一看，那只灰鸟，正在头上盘旋。

他彻底怒了，对着天空就开了枪。

这次灰鸟没有左右腾挪，而是对着枪口直飞了过来。

子弹正中灰鸟的胸口，鲜血立刻喷了出来。

灰鸟一头栽倒在地上，扑腾了几下，抽搐着颤抖着，

艰难的转着身子，断气了。

断了气的灰鸟翅膀张开着，没有光彩的眼睛瞪向前方。

那是鸟窝的方向。

他看着这一幕，呆住了，过了一会才拖着枪慢慢地往回走。

走到鸟窝下面。

里面似乎有细细碎碎的啾啾声。

无法上去，也无法听清，他就杵在鸟窝下面。

直到里面细细碎碎的声音消失了，一切归于沉寂。

过了几天他就去学校了。高三要提前开学。

高三的学习很紧张，以前他总是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亮，

进入高三却经常睡不好，成绩也开始下降。

夜里总是做同样的梦，四周是浓浓的黑雾，后面影影绰绰的，

有几个人在追自己，他拼命狂奔，吓醒后大汗淋漓。

老师让他去看医生，医生说是神经衰弱，学习压力大造成的。

就给他开了一点药吃。

他吃了药，夜里能睡着了，可白天也犯困。

如果不吃药，晚上睡不好，白天就昏沉。

他的高三就在这种状态中挣扎着，勉强考上了一所中专。

后来他恋爱、结婚了，有了女儿后，不知怎么，他常常想起那只灰鸟，和鸟窝里没有露面的小鸟。

为了赎罪，他每年都会放生许多小鸟。

现在他是一所乡镇中学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