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曙光

编辑 ✎ 成静卫

网信普惠逾期的消息出来后，先锋集团董事长张振新给全体员工发了内部信，本来是一封加油打气的信，但谁都能看出字里行间的压力。

 

信中说，集团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他感到深深的歉意。实体经济在下行，有人还恶意逃废债，先锋有十几年的财富管理经验，但还是不能百分百规避风险，集团一直在用自有资金维持刚性兑付，但还是迎来了不可避免的逾期时刻。

 

最后像是当年所有在爆雷前夜的平台都会讲的一句话：“我们都将坚守岗位，不抛弃不放弃，竭尽全力保护投资者利益，保护每一位员工的权益！”

 

不只是网信普惠遇挫，2019年以来，这家类似德隆、明天的民营金融控股集团进入多事之秋，旗下公司麻烦不断。

 

5月5日，网信证券因存在重大风险隐患，被辽宁证监局采取风险监控措施；7月8日，因先锋支付存在重大不合规事项，央行进驻检查，先锋系香港上市公司中新控股停止交易。

 

连绵不断的危机，为庞大的先锋系金融控股帝国蒙上了一层阴影。

01

张振新的先锋帝国

资本的江湖分帮派，德隆系是开山鼻祖，在开创了“左手倒右手”的武功秘籍之后，模仿者众多。

 

▵ 先锋集团董事长张振新

 

资本系族大多以财务投资形成产业链接，并频繁以资本运作，再有技艺高超者配以二级市场的炒作，合纵连横的系族在市场中像一个抱团的车轮，所过之处力弱者皆成齑粉。

 

张振新的先锋系则缔造了一个集融资租赁、融资担保、银行、保理、私募股权投资、基金销售、信贷、财富管理等众多金融牌照的隐秘金融帝国，关联公司在A股、港股、美股都有出没的痕迹，直接管理资产高达3000亿元。

 

资金是整个帝国的血液，它通过内部担保或者质押等形式筹集，这种被誉为“哥哥融资，弟弟担保，父亲管理”的模式在先锋系公司内部屡见不鲜。

 

每个资本系都有一个操盘手，系族身上往往会烙下创始人的风格和印记。

 

先锋系则是东北人张振新一手缔造出来的。

 

张振新并不多见诸于报端，但从其所涉及公司的重组或并购公告中可看到其踪迹。

 

张振新1971年出生，从财经名校“东北财经大学”毕业，和中植系的解植坤一样从东北三省发迹，只不过解植坤发迹于黑龙江，张振新则发迹于大连，且科班出身的张振新要比伐木工人出身的解植坤起点高得多。

 

东北财经大学毕业后，张振新顺理成章地踏入金融圈，开始从事证券业。

 

1994年，张振新23岁便担任上海万国证券大连营业部的总经理。6年后，在中国金融初发迹，经济大迈进的年代，积累了足够经验的张振新成立大连网信创业投资有限公司，并出任总经理。

 

日后，网信成了先锋系资本版图中重要成员，但最大的危机也恰恰从网信开始。

 

2003年创立“联合担保集团”，则是张振新先锋金控帝国的重要节点。

 

此后张振新开始迈入主流视野。

 

新京报有一则描述：2005年，学术界还将信用担保业“诊断”为“来不及繁荣就陷入危机的行业”，张振新却认为，“无论从实际数量还是影响范围，担保业均远未达到过热的限度。担保资产组合应遵循‘风险分散’的原则，甚至还可以采取跨区域经营的风险分散方式来化解风险。”

 

出于对担保业前景的笃信，张振新以大连为起点，一路将触角向南伸向更广阔的京津地区，相继在天津、北京成立了类似的担保公司，在业务上则扩散到支付、银行、证券、P2P等。

 

张振新还是个牌照控，集齐了传统的银行、证券、保险、基金，以及担保、租赁、保理、支付、征信等牌照。

 

差一张信托牌照，张振新就可以在金融全行业来去自如。但即使没有信托牌照，张振新16年间也构建起了足够庞大的先锋金融帝国。

 

梳理先锋系的关联公司和业务，可分为五大板块。

 

第一是“企业金融”板块，这是先锋系最主要，面积最广，赚钱最多的业务。

 

先锋系的企业金融分别涉及担保、融资租赁、商业保理三大业务线。旗下的关联公司分别有中国融资租赁有限公司、盈华融资租赁、东方信贷、凤凰小贷和联合担保。

 

其中，中国融资租赁公司是中国第一批从事租赁业务的公司，1986年在北京成立，后来被张振新收入麾下。

 

第二块业务是“零售金融”，其涵盖货币汇兑、第三方理财、基金销售、黄金和资产管理等，旗下主要公司为联合货币、联合财富、联合黄金、联合基金和先锋资产。

 

第三是“产业金融”，这部分主要由综合实力强劲的先锋金融集团负责。

 

第四个板块是互联网金融，主要平台为网信金融，涵盖众筹、P2P网贷、在线理财等业务，关联公司有网信集团、中新控股、众筹网、第一P2P、点财网、金融女郎、拍车365等。

 

最后是投资板块，主要进行境内外的收购，经营运作，涉及的公司分别有总部位于香港的先锋资本、先锋控股集团、海口联合农商银行、北京长城商务汽车租赁有限公司、AA用车、北京国都航空有限公司、汉华公务机航空有限公司等。

 

涉猎甚广的张振新，近两年也踏足了区块链行业，开始挖矿。

 

一个足够庞大，从银行到担保再到个人理财，贯穿整个上下游金融链条的集团，总会试图缔造一个围城，投资者的钱吸引进来之后，就在这个围城里面转，从外面很难看清真相，里面的人却自信能够万无一失的借此快速壮大。

 

但等到有一块砖瓦坍塌了，就是响彻云霄的一片惊雷。

02

“一家人”的游戏

 

张振新的“体内融资”手法深得德隆系真传。

 

德隆系为满足庞大的资本运作，系族内的公司互保贷款融资。企业之间，以及交叉关联的企业之间，通过关联信用、授信、互保以获得贷款来维持资金链。企业内部则通过应收账款、其他应收款、预收账款、应付账款、其他应付款、预收账款等往来形式将资金进行转移。

 

据统计，危机爆发前德隆系贷款总额达到了惊人的160亿元。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先锋系的资本腾挪术也非常高明。

 

先锋系流传比较广的操作案例，是2013年底先锋金融旗下公司设立的长久一号和长久二号并购投资计划。

 

这个投资计划，简直是一家人的聚会，其中普通合伙人是联合创业集团有限公司，管理人是北京先锋国益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提供担保的是中国融资租赁公司。

 

长久一号计划募资一个亿，用途是给长城盈华投资有限公司及旗下企业，战略性并购其他汽车租赁公司。

 

长城盈华成立于2009年11月，位于北京市朝阳区酒仙桥，注册资本1.5亿元，大连联合控股有限公司和凤凰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分别出资1.45亿元和500万元。

 

而这三家皆是先锋系企业，市界在天眼查上看到大连联合控股和凤凰资产管理曾分别将手中长城盈华的4500万股和500万股质押，质权人是联合创业集团有限公司。

 

这一来一回，外部融资，内部资金流转都有了，一家人之间相互帮衬，共同为建设先锋系添砖加瓦。

 

内部质押这招张振新用的不亦乐乎。

 

成立于2009年1月的凤凰资产，注册资本2亿元，大连中爱和大连联合控股分别出资1.2亿元和8000万元。两家也均将持有的凤凰资产股份质押给联合集团。

 

成立于2009年11月的北京瑞泰恒通股权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由凤凰资产和先锋系高管张晓敏分别出资1750万元和350万，2014年2月，凤凰资产同样把股权质押给联合集团。

 

张振新创业早期成立的联合创业集团有限公司，俨然已经成了先锋内部重要资金枢纽。

 

此外，德隆的资产转移整合术，张振新也学得了精髓。

 

张振新装入资产的主要壳是港股上市公司中国信贷控股，2013年10月，中国信贷宣布斥资2.87亿港元收购先锋汇升全部股权，同时向先锋汇升母公司第一支付配发和发行4.778亿股。

 

经此操作，张振新控股的第一支付成为中国信贷大股东。张振新得到港股上市的壳资源，随后将先锋支付、掌众金融、平安证券集团等众多先锋旗下优质资产装入中国信贷。

 

2014年，中国信贷接连收购上海锋之行汽车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P2P平台金融工场、海南先锋网信小额贷款有限公司部分股份。

 

中国信贷也改名成为中新控股，业务囊括了第三方支付、在线投资、科技驱动贷款，传统贷款及融资服务、社交游戏、保险、资产管理、区块链等八大业务。

 

相比于其他资本系，张振新鲜少在二级市场进行收割。更多的是在扩充金融版图，以期打造一个牢不可破的金控帝国。

 

张振新更爱追风口，P2P互联网金融，区块链的矿机挖矿，这两年能够一夜暴富的金融契机，张振新一个也没有拉下。

 

塑造资本系族的大佬似乎总有用不完的自信，他们酷爱在规则的边缘游荡，总会觉得有庞大的资本傍身，自己逢赌必赢。

 

牌桌上从来没有赢家，输的人破财，赢的人诛心，他们会一次次的找寻赢得更大赌注的契机。

03

围城倒塌

 

“我要相信网信，全部身家啊，你不给我退，我只有......还是相信你。”网友“备考CPA的单身girl”7月17日发微博感叹道。

 

在微博话题#网信理财#下清一色的都是网信理财逾期的讨论，有的人咒骂“张振新、盛佳还钱”，有的人发帖安慰自己，说一切正常，只不过暂时逾期。

 

当市界试图加入一个网信理财维权群时，群主谨慎地说，必须要通过发送网信理财账户的实时页面才可以。

 

他们显得心情复杂，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后想讨回公道，却又害怕将事情闹大会把网信理财逼到绝路，自己血本无归。

 

事件的源头是，7月4日网信集团CEO盛佳午夜在内部群放出一则消息称，“经集团领导讨论共同决定，网信平台良性退出，会与政府相关部门一起确保平稳有序，尽最大努力保障投资者利益。”

 

网信平台指网信集团旗下P2P平台网信普惠，2016年9月，网信集团宣布对网信理财进行业务拆分，对P2P业务进行剥离，将P2P业务转移至网信普惠。

 

网信集团由先锋联合大众投资实际控制，是先锋系互联网金融板块的重要一员。

 

网信普惠由北京东方联合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运营，该公司注册资本5亿元，法定代表人为李焕香，张振新持股99％。

 

就在盛佳凌晨放出消息后，当天网信集团通过公众号平台确认称：当前网信平台出现了小规模的逾期，正在积极同产品管理方及相关融资企业进行沟通，积极进行催收回款。

 

这迅速引起来投资者的恐慌情绪，网信普惠的投资者发现已经无法正常提现，随即各地陆续有人前往网信的相关办公地点维权。

 

市界发现，7月4日网信普惠的借贷余额为59.02亿元 ，截止到8月1日借贷余额为58.95亿，也就是说近一个月时间里网信普惠仅还款700万元。

 

值得一提的是，网信普惠选择了海口联合农村商业银行作为存管银行。这家鲜为人知的银行，实际上也隶属于先锋系，市界从天眼查上看到，我们熟悉的面孔，联合创业集团持股20％是这家银行第一大股东。

 

 

7月5日晚间，网信集团进一步发布声明称，由于大额企业标的无法及时还款，及部分借款人恶意逃废债等原因，导致集团部分产品出现逾期情况。网信集团将加强内部风控，加大对欠款企业的催收力度，集团母公司先锋集团也会积极帮助支持兑付工作。

 

此后网信集团陆续公布些许还款进展，以安抚投资者情绪，但进展缓慢。

 

先锋系的危机并不止网信普惠一处。

 

先锋系港股上市公司中新控股自7月8日停牌至今，公告原因是旗下子公司先锋支付违规，被有关部门要求就其业务营运有关若干重大不合规事项采取严厉的补救措施。

 

今年5月份，先锋系旗下的证券公司网信证券，因存在重大风险隐患，被辽宁省证监局进行专项检查。此后，网信证券的股东联合创业集团被采取限制股东权利措施的监管决定，三名自然人未经批准实际控制网信证券5%以上股权，被责令改正。

 

张振新是紧张的，不然这个纵横金融市场二十多年金融大佬不会发出“集团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他感到深深的歉意”这样的悲叹。

资本系族的游戏每一个套路都大同小异，但一声声惊雷却吓不退那些胆大的投资者和操盘手。

 

这场游戏须有几个必要因素，比如要有敢弄潮的操盘手，要有漠视规则甚至法律的员工做帮手，但充分必要条件是，一定要有明明看的稀里糊涂也只盯着高收益硬要进场的贪婪投资者。

 

资本系族乐于让你看的更糊涂，只显露最撩人心的部分。大多数人往往只看得到庞然，却看不清围城内部的混乱。

 

柏拉图说，人类的本性将永远倾向于贪婪与自私、逃避痛苦、追求快乐而无任何理性。

 

从资本系族的游戏来看，确然如是。

转自市界 作者 李曙光 编辑  成静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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