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晨星

（识局微信公共账号zhijuz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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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不久，远处燃烧着的朝霞把大海染成了一片绯红。大海总是活动着的，一排排波浪从天际线那边不紧不慢涌来，波峰间带着蓬勃的太阳光芒。

早晨的海风，饱含着清爽，而让我想起了童年时代的空气味道，因此，在我的心里，开始有着说不出的兴奋和愉快。正在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我皱皱眉，拿起来看到号码标注的是以前的铁杆同学小辉辉，就忍住了赶紧接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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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是小辉辉没精打采的声音：“有空帮我看篇论文，发你邮箱了。麻溜点改，急用啊。”

我没好气地回他：“你没看我朋友圈啊。我在外面度假，你现在让我到哪里找电脑。”

小辉辉在那头声音提高了几度：“每天忙得亲儿子都见不了几面，我还有空看你的朋友圏？我刚值完班，12点后接了好几个急诊到现在，憋着起床气没处发泄，你可别惹我。”

我只好忍气吞声地说：“好吧，我就不找机会当你的出气桶了。谁的论文啊，搞得这么紧张。”

小辉辉语气缓和了许多：“我老婆的，一篇有关老年糖尿病患者随机对照试验相关内容的论文，她马上又要评副高职称，要赶紧发了，要不然又要等一年。我的论文还在想办法弄啊，写什么都还没想清楚，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和我平时工作相关。你先忙这篇，等过段时间，我向你请教一下我的论文怎么写。现在先搞定一篇是一篇。”

我自以为是地回答：“呵呵，论文是结果，首先要有科研项目，然后对成果进行总结就可以形成论文。很多一线临床医生的科研现状，就是要做跟自己临床上不沾边的基础研究，而不是临床类的RCT呗，憋出篇有创新的论文不容易啊。发篇SCI或者高点等级医学期刊都需要创新性，一般临床医生工作都是有严格标准和规范的，要不然那几年规培白搞了。老是让临床医生搞创新，这不就像是逼着医护人员在常规工作中把医疗对象由人换成小白鼠的感觉吗？”

小辉辉又开始愤怒了：“这还要你讲，尽说些没用的。职称评审的硬杠杠之一就是论文，搞得最会写论文就算是最会看病的一样，那你还不是一样得写。我准备去睡觉了，你赶紧论文改出来吧。”

想着当年在寝室里经常偷吃他零食的份上，我赶紧和家人打了个招呼，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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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住的度假村里，我向服务员找了一台可以上互联网的PC电脑，登录邮箱，下载好了小辉辉夫人的论文，准备大改一顿。然而在刚看到摘要后就心中一阵窃喜，看来不用修改这篇论文了。

当我看完了这篇论文，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论断，于是上了知网，输入关键字查询后拍了张照片发给他。然后，我定了定神，拨通了小辉辉的电话：“论文我看了，转告嫂夫人大人吧。”接着，我顿了一下：“还是让她重新写篇文章吧。RCT是随机对照试验，属于干预性研究，需要随机分组，干预，对照，双盲，而她的这篇属于观察性的，都是些对常规数据的统计，两者有本质的区别，创新性不太够啊。我建议你问问嫂夫人……”

小辉辉没有听完就打断我的话：“我是让你帮忙修论文的，又不是向你投稿。你要创新性不是，那也好办，下次你来我们医院，我用治口眼歪斜的药给你治感冒试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效果。”

过了一会，沉默的小辉辉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收到了，看来真的是你说的这样。哎，我们这些平时以看病诊疗为主的临床医生，包括那些最擅长开刀的、输液的、拔牙的等等，无不叫苦不迭。都说很多临床医生晚上周末自己看文献搞科研，不用值夜班，终于可以晚上通宵写论文了。临床医生又不是你们高校老师，像我这一个月勉强休了4天，刨去补觉带娃做卫生等等杂事，哪有闲工夫去做创新科研，去花大量的时间写论文，特别是所谓的基础性科研，能整篇RCT相关的论文就不错了。你现在说的情况真是被逼无奈，硬性要求晋升职称需要论文真的难为一线的临床医生。”

虽然他的辩解得有些无力，但我听完也颇有几分芝焚蕙叹的情绪，只有文不对题地安慰他说：“其实有标准总比没有的好。没有标准的后果就是职称完全视与非客观因素决定了。另外，善于学习热爱读书对于好的医生也算一个基本的要求，一线临床医生做基础性科研很难，很难，很难，写SCI也很难，很难，很难。但临床医生处于医疗最前线工作，而且基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现在一说到医生就等同于知识分子视之，也只能以知识分子来要求自己了。对于有追求的临床医生还是会尝试突破日常从事的重复性临床工作。当然，日常临床工作占据了临床医生的大部分精力，搞科研特别是基础科研就难了，还不一定能出科研结果。这个确实是一个矛盾。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我有什么能帮助一定帮忙。记住写论文要有创新性，创新性！”

在他连声道谢以及默默地点着头中，我们的这次通话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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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浮想连篇梦到了一个有关创新的笑话：

我坐在一间窗明几亮的输液室里准备打针，一个护士用注射器恶狠狠地扎入我的身体，像打气筒一样使劲地上下推着，我痛得大叫。这个时候小辉辉的夫人从旁边闪到我的面前，狞笑着对我说：“你不是要创新吗？那就让你尝尝使用创新注射法的味道。对了，医院里大概还没有用7号的大管径针头给人打过针的先例吧。这个也可以创新一下滴。”说完，就递给护士一个金属的兽医用注射器，于是我就满身大汗地吓醒了。这个笑话很约瑟夫·熊彼特（「创新理论」的鼻祖），根据他的理论，创新可不就是要在具体医疗实践中产生的。

后来，我对我和他的通话又反思了良久，也许有些言过其实，颇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痛的感觉。其实，基础研究工作难度大，需要长期沉下去，才能可能有所突破，但对于目前一线临床超负荷运行的状态来说，要求基础科研、基础应用科研确实勉为其难。

实际上，在医疗机构体系中，二级医院除了提供多个社区医疗卫生服务，还承担一定教学、科研任务；三级医院除了高水平的医疗卫生服务，还承担一定教学、科研任务；而作为社区街道乡镇的一级医院直接向本社区提供预防、医疗、保健、康复等服务。

简单来说，就是分级诊疗的健全完善也许能够缓解临床医生科研现状：做跟自己临床上不沾边的基础研究，而不是临床类的RCT研究。让普通疾病归一级医院治疗，疑难杂症归二级三级医院治疗，全面释放二三级医院的科研精力。

但目前死结是目前三级医疗资源失衡，大众用脚投票选择医疗机构，进一步加剧了畸形的倒三角结构。近年来，国内医学类SCI论文大面积在国际刊物上被撤稿，也算是为一线医生职称晋升乱象做的一个注脚吧。

对于医生的职称而言，它是指医学专业技术人员的专业技术水平、能力，以及成就，这些还是需要通过论文和科研项目来体现，否则可以想见一下，如果没有论文的这种客观要求，那些被论文阻碍了职称晋升的临床医生，会不会被更容易被其他的非客观因素所阻碍。

撇开当前大环境不论，临床医生个人努力去做科研，努力成功发表高水平文章，是能够使自己收获满满，同时肯定也是很艰辛。这一过程同做其他事情类似，想要有所成就都必须努力奋斗，并咬牙坚持到最后才能有所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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