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阵惊叹，转而议论起这事究竟谁对谁错，有说小娘子不守妇道的，有说她哥嫂不是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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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镇上大集，趁着无事，不少人去赶集，谁知行至半路忽来一阵狂风，紧接着豆大的雨粒便砸下来。行人措手不及，忙找地方要躲，可惜这一处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只有离路半里的荒地上有一处破庙，人们纷纷跑了过去，没多久，破庙就挤满了人。

外面天昏地暗，庙里又拥挤不堪，连个动弹的地方都没有，枯坐久了难免无聊，有结伴同行的便开始聊天，独行的也能听个热闹。

虽不是一处来，但村与村之间本就相隔不远，这些人里难免有沾亲带故的，说着说着，这村里的事不知怎的就和那村的连上了，众人哈哈一笑，说得更起劲儿。

正说到热闹处，冷不丁一个暴雷劈下来，把离庙不远处的一棵树劈得粉碎，不少人都探头往外看。

有人笑道：“哎呦，这架势，莫不是雷公电母在捉妖吧？”

又有人笑：“不只是妖，我听说人做了丧天良的缺德事，也可能会被雷劈的，有个毒誓不就是我要怎么怎么着，就五雷轰顶嘛！”

众人听了都大笑。

有个老汉拿烟袋往脚底一磕，说道：“你们都莫笑，雷劈死人这事原有一桩的，说起来离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年。那人是个杀猪的，做的本就是杀生造孽的营生，自己还不积一点阴德，平日里缺斤短两不说，为人还霸道，谁要是在斤两上说一句什么，他听到就送人一顿拳头。

“这也罢了，他家里最不缺的是肉，妻儿也吃得肥肥胖胖，可他老娘锅里整年见不到一点荤腥。有邻居看不过去说他一两回，他就说他娘年纪大了，受不得荤腥，还是清淡点养人。那哪是清淡哦，锅里的米都能数得清。偶尔桌上有道青菜，还是他娘去地里自挖的野菜。

“原本他娘养着几只鸡，还没等下蛋就被他儿子逮走烤着吃了，他娘拄着拐去理论，又被他媳妇连推带骂赶了出来。最可气的是那年冬至，各家都包饺子，他娘病了半冬，没力气捣鼓，就想着去儿子家里蹭一碗。

“这回他倒是真端了半碗饺子出来，他娘伸手就接，谁知他手一歪，直接把饺子喂了狗，他媳妇还在屋里嚷‘你个老不死的还想吃饺子，喂了狗还能看家呢’。他娘在冷风里站了半晌等来这结果，一口气没上来，硬生生给气死了……唉，他娘是造了八辈子孽才摊上这一家子人。”

说到这里，老汉长吁短叹，没一会儿竟还抹起了眼泪，似这事惹到他的伤心处。

有人认出他来，替他解释道：“不怪他伤心，他那儿子儿媳也不是个孝顺的，这老汉在家里没少受气，去年这时候还被儿子撵出了家门，如今就守着个破草屋过日子。”

众人听了，唏嘘一阵，家里有类似情况的，也都倾吐一番，只是年轻人大都不说话了，唯恐不开口招来众人指责，也有人等下文等得不耐烦，连声问道：“雷呢？到底劈了谁？怎么劈的？”

老汉打起精神，接着讲：“这事更奇，他娘下葬后第二天，大冬天的，一道雷直劈到他家屋顶，落下的火星子把屋子全烧了，偏那日他喝了酒睡死过去了，自然也没跑出来。哼，这就是不孝顺的下场，老天有眼，不容如此孽子。”

可巧人群中有人和老汉同村，闻言冷笑道：“你原来那儿媳妇倒是孝顺，可怎么也落得那般下场？”

有人听出这话里有故事，忙问怎么回事。

方才指责老汉的人便说道：“这老汉的儿子原来那个媳妇远近有名地贤良，可惜进门五六年无所出。为这个他没少给人脸色瞧，先是指桑骂槐，后来干脆直说到人脸上去了，不但这样，还什么粗活都让儿媳干，一家子吃过了才把剩饭给人吃，结果硬生生把人逼得跳了河。

“没半年，他儿子娶了现在的媳妇，过门两三年仍旧没给他家生下一儿半女。他还要甩脸子，谁知这个儿媳妇厉害，不但管得他儿子不敢多说一句话，对他更是横眉竖眼，可这又怨得了谁？”

众人看老汉的眼神瞬间变得鄙夷，老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闷头不说话了。

这话题已起了头，众人纷纷说起听说过的各村的恶人恶事来，很快，气氛就比先前还热闹几分。

偷鸡摸狗、婆媳不和、东家仇西家怨这些说了一阵，又有精壮汉子大声说道：“这阵子我们那里有一段未了的公案闹得很大，你们可曾听说了？”

有人接道：“你这话没头没尾，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汉子也不计较，身子前倾，绘声绘色讲起来：“我们村上有一户人家，家里银钱满仓，可惜老两口膝下只有一子，还是个肺痨病人，什么药都吃过了，身子还是一日比一日差。后来老两口就想到冲喜，他儿子没定过亲，就想着花大钱买个八字合的姑娘来冲喜。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手大方，开出的价钱足够寻常人家小半辈子花销了。为这钱动心的人不少，不少人准备卖闺女，不过有的是八字不利，有的是到底不忍心把闺女嫁给明知要死的人，这一来二去，花了小半年的时间却愣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后来，有哥嫂两人带着妹子路过我们村，看见墙上贴的半旧的启示，就拉着他家妹子去了。老两口本来当这事已没什么希望，结果一合八字，正好，当即把人买下，还另送了那姑娘的哥嫂一些钱。

“接下来老两口就忙着挑黄道吉日，谁知一连两三个月都没个好日子。眼看儿子没命，他们顾不得吉利不吉利，就近选了个日子把喜事办了，谁想到花轿刚进门，新郎官就断了气，那小娘子还没正式进门就成了寡妇。”

有人好奇问道：“这有什么可闹的，还能是老两口把儿子的死怪在小娘子身上？”

那汉子装模作样摇头，“生死有命的事，真闹到大堂上，县官老爷不也能因为这个判小娘子什么罪啊。不过，这事还真是小娘子惹出来的。

“前些日子，那户人家要修房子，请了几个工匠来，其中有个木匠，不知怎的和小娘子勾搭上了。俗话说捉奸捉双，可两人私会时，小娘子被抓住，木匠却跑了，空口无凭，所以老两口也没把小娘子送官，只是请了村长和族长做主，把小娘子浸了猪笼。”

听到这里，又有人说道：“这事到这里不就了了，怎么又成了公案了？”

那汉子见众人都认真听他说很是得意，故意停了片刻才很神秘说道：“人们都道小娘子淹死了，谁知第二天去看，空猪笼浮上来，小娘子不见了！”

对这事略有耳闻的人接道：“听说是那个木匠偷偷把人给救了。”

又有人反驳：“不是，那木匠前天夜里已经回来了，说人根本不是他救的。”

“那会是谁啊？丢下水那么久人多半死了，谁要个尸首做什么？难道是谁家要配阴婚给偷了？”

“什么是阴婚？”

“哎呀，阴婚就是……”

眼看话题被人七嘴八舌扯远了，说起这事的汉子有些不悦，不由使劲咳嗽两声，拉回人们的注意力，“告官的是木匠家的人，就告娶了小娘子的那户人家强娶了他家媳妇。”

这话一出，众人果然被吸引，“这又是怎么说的？”（原题:《审恶》，作者：木为秀。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号：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