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推开我的手，“巧儿，你先进去。”我走到门楼内，小心地朝外看。我爸脸色铁青，他和我一样，也认为这个乞丐得了失心疯。我嫁什么人都行，可就是不嫁一个乞丐。前几天，有好几家上门提亲，我爸都拒绝了，毕竟我才十八岁。

我爸从门楼下拿了铁锨出来。铁锨的边缘很锋利，他曾一锨砍断一个胳膊粗细的树根。我知道盛怒之下的老爸，要把乞丐的腿砍折。我赶忙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到底心软，改砍为拍，一锨拍在入乞丐的小腿上，他瘸着一条腿，不声不哈地走开了。

张婶在她家门楼下，朝我爸招手，“卢强，你过来下。”我爸走过去，张婶一把将他拉进大门内，哐当一声关上大门。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我才等到我爸回来。我站在院中，对我爸说，“爸，今天发生的事情，千万别告诉我妈。”

我爸欣慰地摸着我的头，他自豪地笑了，“有女如此，夫复何求？”我红着脸，进了屋内，开始盛饭。

我爸进了厢房，他一眼看到炉子边的纸箱空了。干爹不见了。他着急地四处翻找，嘴里学着猫叫，但是一无所获。他转头问我，“巧儿，你看见你干爹了吗？”

我有些生气，“腿长在干爹身上，它去哪了，我怎么知道。”

我爸的眼睛瞪得溜圆，像要把我吃了似的，声音很大，“你怎么这么说你干爹。”

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跑去了卧室。

晚上，我睡醒了，听到隔壁，爸妈在说话。

我妈问我爸，“卢强，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爸：“巧儿的干爹不见了，心里堵得慌。”

“卢强，你是不是要等巧儿干爹老去后，给它挖坟立碑？”

“我就是这么想的，你怎么知道？”

扑通一声，我猜，是我爸被我妈蹬到了床下，“卢强，你咋这么多愁善感，跟个娘们似的。”

我把头埋在被窝里，偷偷直乐，心想，活该。卤水点豆腐，老妈最威武！

第二天，我刚起床。就看到我爸拿着铁锅接水。他一边接水，一边哀叹命苦，说家里两个女人，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公主，他小卢子得伺候两个。看到我后，我爸打起了我的主意，“还是巧儿乖，知道帮我做饭。”

我伸了个懒腰，“爸，我只是去趟厕所。还没睡够呢。”说完，故意打了声呵欠。

从窗户内，欣赏苦着脸的老爸，也是一种快乐。哼，谁让你昨天凶我了。

大门外有人喊，“卢强，快点去机井。”

我爸答应了声，站在院中喊，“阿丽、巧儿，你们先去邻居那里借点水。我出去一趟。”说完，匆忙出了门。

我爸走后，我妈也出来了。我和她一看铁锅里的水，同时皱起了眉。天啊，水里漂着好多白色的絮状物，颜色浑浊不堪。我赶紧将水倒在自家的桃树下，去敲张婶家的门。张婶听说这件事后，眉头拧成疙瘩。她对我说，“卢巧，晚上和你爸一起来我家。我有事对你们说。”她说得极其郑重，我心里打了个咯噔。联想到昨天，她偷偷喊我爸的事，我隐约猜到，和乞丐有关，也和我有关。

中午的时候，我爸回来了。大冬天的，他精赤着上身，手里提着棉衣。在棉衣中，干爹探出头。它弱弱地叫了一声。妈妈的脸色很难看，她既心疼我爸，又厌恶干爹。

晚上吃过晚饭，我和我爸来到张婶家里。张婶的家，常年燃烧着檀香，总有一股怪味儿。张婶道，“卢强，实话跟你说了吧。前些年兵荒马乱，很多野尸，没人收拾。在这些腐烂的尸体里，滋生出了一条又粗又大的蚰蜒。这蚰蜒，常年吸收月之精华，成了精怪。而卢巧，是先天琉璃体，能容纳妖物的灵魂。所以，它才要强娶卢巧。那天那乞丐站在你们家门前，我就闻到了它的味道。唉……”

我爸急了，“张姐，你倒是救救巧儿啊！”

张婶眉头一轩，“卢巧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能放任不管。”她的面部表情，像极了风尘中的侠客，超酷。可惜的是，没过几天，张婶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