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坐在我的车里面，就没人会打搅我们的谈话，你大可以放心。”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拘谨紧张”，福克斯很好心的提醒道。随着侧门的关闭，我能感觉到载具内舱有一阵微不可查的信号流扫过，行驶过程中周围环境的杂音就变得无声无息了。
我依然没有放松下来。这个自称经纪人的家伙看起来实在太过精明，而且刚刚他说的话里有一个明显的疑点：岛内的达官显贵自视甚高，为了体现自己身份尊贵有别于普通平民，他们会很注意平常的言行举止。一名真正在乎谈吐的岛内人，是绝不会将自己的载具称为“车”的。
福克斯转了转眼珠，好似突然想通了我为什么会这样。他叹了口气，话语中略带嘲讽：“所以你那个好‘主人’，没告诉你我们是什么人吗？”
这句话可以说是非常刺耳无礼了，但是我却顾不上追究福克斯尖刻的态度，因为眼前出现的一幕让我着实吃了一惊——福克斯在自己披散下来的红发里抓挠了两下，头顶就钻出了两只和头发一个颜色的尖耳朵来，皮质的座椅上发出了被摩擦的沙沙声，一条蓬松的大尾巴从后方扫过，平放到他的腿侧。
我用眼睛扫了一圈他突然冒出来的耳朵和尾巴，惊悚地发现它们并非我原以为的移植产物，都是拥有皮肤、血管和筋络的真实器官。
“这不是伦理委员会……”
“明令禁止的真人实验对吧，所以才会有你刚刚看见的‘正常人’嘛。”
与明显有防备的我不同，福克斯则是好像终于放下了什么包袱，非常随意地敞开了外套。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点上，烟雾在舱内升腾并积蓄起来。如果忽略掉那条扫来扫去引人注目的大尾巴，他那轻浮的神色看起来就像个心情不错的皮条客。

平日我为了保持最佳状态不会轻易麻痹神经，所以不沾烟酒在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弱点，我只好拿连帽衫长长的袖子暂时掩住口鼻，毫不退让地和对方探究的眼神对上。
“哎呀失敬……忘了X先生您要保持高神经同步率的忌讳，我这就熄了它。”福克斯装模作样地一拍脑袋，把烟摁在座椅扶手上。扶手从中间裂开，快速处理了外来的异物，通风系统高效运转起来，吸走了空气中的杂质。
看来他故意不开通风只是为了恶心我一下。
我在心里把眼前这油滑的家伙好一番唾骂，面上却还是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扑克脸：“你就这么轻易地把秘密透露给我，不怕我反手就给你卖了？”
福克斯闻言哈哈大笑，在夸张的表情之下他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与其花心思威胁我，不如好好想想你‘主人’是怎么个想法。反正他肯定是跟你语焉不详地描述了这边有人类歌手，你就什么都不知道地来了吧。”
“……”
我不是那种仗着自己技术高超就会吊儿郎当地对待任务的类型，毕竟这样很容易莫名其妙就丢了小命；但我可以肯定店主从没跟我提过这次的客户牵扯进非法人体改造的事。
“邀请函是你发的？”
我佯装换个坐姿，借机把指尖悄悄地贴到侧边的扶手上，让一缕精神力随接触面偷偷滑进了这辆载具的中枢系统。
“是‘我们’发的。我也没有可以要瞒你的意思，像我这样的人类在岛内还有很多个；‘仿声鸟’和她的保镖也都是，待会儿你见着就知道了。”
“为什么你们要做这样的改造？”
大概是被我问烦了（也可能是戳了他的痛处），福克斯不再挂着看起来标准又伪善的笑容，他收起自己外扩的兽耳，同时关掉了舱内的噪音屏蔽。此时我们已经在空中航线上行驶了一段时间，周围来往的载具都以差不多的高速运行着，一时间“嗖嗖”的破空声不绝于耳，让对话不得不在嘈杂中终止。
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顺着那一丝全副武装的精神力过五关斩六将，轻轻松松地混进系统，获得了载具的最高权限，没过上两分钟，噪音又在我的操作下隔绝在外了。
“你这……”
福克斯看样子很是恼怒，他本打算将我一军，现在却发现我不仅不受噪声影响，还怡然自得地反客为主，从他的冰箱里掏出一瓶气泡水。
“What does the fox say~”
我对着他吹了段短促的口哨，成功地看到他的脸色阴晴变幻不定，实在有趣。
“哎，我是来帮你们的，老这样搞多不好。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既然你们都是经过实验改造的人类，为什么对外界还要使用真人的名头？”
“…你理解反了。不是我们想假借‘真人’之名，而是我们的原罪就是作为‘人类’。”
“……？”
福克斯垂着头，看起来非常颓然。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理解，但组合在一起的含义十分抽象，让我没能确实理解。
“过去的艺人名流都是有很大能量的...随着影响力的逐渐增加，身边人鸡犬升天的例子不在少数，很多人也因此产生了更进一步的想法，变得难以控制...但这些都在仿生人出现以后画上了句点。”
他的眼神空洞，不知看向何处：“为了能更好地让我们发光发热，我们被赐予了‘合适的能力’和‘全新的本能’——声带、忠诚、敏锐嗅觉...”
说完这句之后，福克斯好像很是疲惫，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我也需要空余消化一下这件事，因而度过了一段相顾无言的时间。
载具逐步减速，最终停在了一栋高耸入云的大楼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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