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 李思萌 编辑 孙雨晨

三年来，老虎证券CEO巫天华一直在反复思考一个问题：衡量一家券商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家定位于服务全球华人的股票交易平台，2015年上线首月交易量达到6亿元，2016年交易额破1200亿元。2017年3月22日，老虎证券宣布完成1亿元B+轮融资，华创资本领投，真格基金跟投。

早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美国就诞生了利用互联网技术满足用户投资股票的券商。互联网券商在全球来看并非新兴物种。在中国，这个概念之所以被当做一个话题讨论，是因为我国的金融体系欠成熟，受限于个人收入水平，投资美股、港股的需求并不旺盛。

2014年以来，随着阿里巴巴、微博等一大批中国互联网公司在美国上市，个人投资者关注美股的热情逐渐高涨，并因此出现了一批服务投资者的创业公司。此前「新经济100人」报道的富途证券以港股为重点。而老虎证券，更多关注美股，是中国创业者应用IT技术服务证券投资的另一番尝试。

01

炒美股是对互联网认知的变现

1984年出生的巫天华，皮肤白净，笑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一谈起美股，滔滔不绝。他曾是网易有道搜索团队早期成员，持有网易股票。网易是美股上市公司，他开始研究怎么让手里的股票增值。没想到的是，后来炒美股成为了他的事业。

▲老虎证券创始人兼CEO巫天华

像巫天华这样，年龄25岁到40岁，从事互联网行业或金融行业，生活在北上广深一线城市的男性，正是中国炒美股的核心人群。

对于身处互联网行业的巫天华来说，早年玩A股的最大痛点在于，很多公司看到名字，但并不了解这家公司是做什么的，只有冷冰冰的数字、K线图。但对美股背后的公司，反倒更熟悉，「你知道这家公司在干嘛，你甚至认识这家公司的高管。」

「炒美股我不把它当做赌博，而是把它当做我们对互联网认知的一种变现方式。」巫天华说。

2010年谷歌退出中国，当时很多人去谷歌门口献花。网易是谷歌的邻居。巫天华看到了门口的人群很自然地想到了一个问题，谷歌退出中国之后，到底对中国的搜索引擎行业有怎样的影响，会给未上市公司未来财报带来哪些变化。

作为搜索行业从业者，巫天华清晰地看到百度作为当时中国市场份额最大的搜索引擎公司，将会成为最大的获益者。果然，谷歌退出中国之后，百度股价出现明显的上升。

在巫天华关注美股的时候，以五道口为大本营的互联网公司、金融公司里，也有很多炒美股的玩家。当时差不多每周五，他们会在公司附近来一次午餐会。作为其中一员，巫天华在跟圈子里的玩家交换一手信息的时候，客观上也完成了对用户、产品价值观「原始认知」的积累。

巫天华总结，第一个价值观叫做每个人要尊重自己的能力圈，比如老虎证券不做荐股，因为荐股需要持有牌照，不同的牌照能推荐的股票是有范围的，操作不当容易踩不合规的雷区。而团队最擅长的是写代码，与不在这个能力圈内的事情相比，老虎证券更乐意做能通过写代码解决的事。目前老虎证券已经成为新西兰证券交易所认证会员，并通过盈透证券底层清算通道为投资者提供美股投资服务。

第二个价值观是，即使对一家公司很熟，还是要做定量分析，而不是凭空臆测。

巫天华在网易做购物搜索的时候，他通过数据情况感觉到，唯品会的用户增长，各方面表现都很好。但是投资者以一级市场的男性居多，唯品会的客户是三四线城市。因为不了解，看到唯品会股价疯狂上升，市值突破100亿美元，有人给它扣上了「妖股」的帽子，很多人怀疑这是一家骗子公司。

「当你在一线城市时候你发现，身边很多快递是来自于京东的，没有看到来自于唯品会的。」当时巫天华他们用数学统计学的角度来分析，这是一个采样的误差问题。城市采样和问身边的朋友，误差会很大。当时巫天华毫不犹豫地选择做多唯品会。

02

把自己的痛点做成一门生意

巫天华从2010年起开始炒美股，到2014年年初，他每天在用的东西只有两样，一个是微信，一个是券商的软件。

想投资美股时，他下了很久的决心才去开户，因为实在忍不了看好的股票蹭蹭涨，自己因为没法炒却赚不了钱。

让他把开户的事一拖再拖的不是国外券商对申请者流动资产的高要求，而是前期申请繁琐的过程。当时的环境下，美股一个帐户开下来，需要大约3周。

「我10年来唯一一次去邮局就是为了开户。第一次投递没成，退回来了，后来又邮了一次。」巫天华哭笑不得地说。

让巫天华难以忍受的除了漫长的等待和复杂的申请流程，还有国外券商不那么友好的界面和用户体验。当时几家主流的券商网站都没有中文界面，网站里面关于中概股公司的信息很少，有一些信息甚至是不准确的。

更让他无奈的是，他选择的第一家券商只提供网页版的炒股软件，连电脑客户端都没有。巫天华的第一反应不是直接去创业，而是再换一家券商试试。结果发现并不是自己选错了产品，而是这些产品都一样。

后来跟巫天华一起创立老虎证券的合伙人杨珂，跟他有一样的痛点。

▲老虎证券团队合照

两人分析，当时市场上，大体有两类券商。第一类是美国券商，体验差，不够本土化。 第二类就是中资在港券商，他们收费贵。以中银国际为例，交易美股单笔费用至少25美元（直到今天大多数在港券商的收费仍高于大陆）。此外这些软件的产品体验比美国券商更差，很难赢得年轻的受众。

「在2014年的时候你很难找到一个行业，痛点如此深刻，而且贯穿全流程，每个环节都很不爽。」巫天华说。这让他萌生了一个想法，做一个工具，解决一下华人炒股的痛点，能够让自己还有身边的朋友们炒美股炒得更「happy」一点，炒得更爽一点。

根据清科数据，2014年，中国企业有96家企业在海外6个市场上市，其中香港主板上市72起，美国上市15起。中国新兴经济力量崛起的同时，国内中产阶级也在迅速壮大。他们放眼全球，开始积极地在海外市场寻求资产配置的机会。在这样的背景下，老虎证券成立。

美股的圈子里有很多一级市场投资人，比如李剑威（现为真格基金合伙人）。他带巫天华见了徐小平，两人谈了一个多小时就确定了投融资意向。

跟险峰长青「结缘」则纯属巧合。「我们在一个很生僻的技术论坛里招研发。然后李黎给我们写了一封邮件，说可以聊聊。」巫天华很佩服李黎，「她毕竟是传媒出身，还泡这种很小众的程序员的论坛。」

王兴的投资在外人看来更不可思议。王兴并不认识巫天华，智明星通CEO唐彬森介绍两人认识后，两人只有微信、电话往来，王兴就投了几百万，「到今天为止都没有见过。」

在找钱这件事上，用巫天华自己的话来说，老虎证券是幸运的：产品上线之前，团队就拿到了超过1亿元投资。但找人这件事却让巫天华很「崩溃」。

「我们招研发的标准很高，但是又开不出那么高的工资，这件事就变得很有挑战。谈成的几率很低，你拉三个差不多一个人能来吧。」

巫天华需要的是金融和互联网的交叉人才。但往往这两类专业的人职业生涯都很舒服，所以交叉跳槽的很少。对方答应了没来的情况经常发生。2014年很长一段时间，他不得不到处跑，约人见面。见面通常选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很多咖啡厅都呆了很多很多次。」

产品上线前一年多的时间里，老虎证券花了半年内测，其余时间做各项基础准备包括搭建团队、自研交易系统、跟交易所对接获取行情等，「跟做一个完整的金融产品类似，需要准备测试、运维、机房、专线资质、法律，税务等。」

从老虎证券前期筹备的成本结构来看，做在线证券交易最花钱的是券商后台系统，包括自研柜台系统，以及配套的IT建设如带宽、机房等；其次是全美交易所行情。为了减少用户打开软件时等待的时间，老虎证券自建了一条跨境专线。光是这些研发投入和IT建设就足以用光天使轮的资金。

巫天华这么做有他的理由。「我认识一些小散户，和一些管理上亿美元的投资人，我能感觉到，大家对订单执行的速度和订单执行的价格要求是很高的。你为了更快一点点，你是要付出一个更高的代价的。」

另外，研发团队的组建、购买第三方数据也需要大笔投入。用巫天华的话说，这是一个很花钱的公司。而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意味着进入的门槛较高，涌入的竞争者相对较少。

2015年7月，老虎证券产品上线，按100股1美元、最低2.99美元向用户收取交易的服务费，上线首月交易量6亿元。老虎市场副总裁顾莹说：「我们能直接看到每天的开户量，刚开始客服能忙得过来，不久开户就开始堵塞了，明显得增加客服了。」

2016年老虎证券交易规模比上一年翻了几十倍，达到1200亿元。

03

怎么让用户开心地炒股？

「炒股这个事情最重要的，一个是择时，一个是选股。」老虎技术副总裁刘永刚说。

金融领域是跟钱打交道，它需要安全、稳定。交易这个东西一秒钟都不能停，美股是没有涨与停限制的，可能一分钟价格就从80跌到了70。明星股的公司也可能一天时间里宣告破产。

「美股是一个过半数都是机器人的市场，别人是用机器人来跟你拼。」巫天华说。

刘永刚说：「现在每天我们需要保证20个小时的交易稳定，挑战很大。」100多人的技术及研发团队做了很多支持性系统，并且在系统设计上综合了很多策略去写代码，来保证用户访问老虎证券时，从客户端到服务端有一定的灵活性。

▲老虎证券页面

之所以选择自己研发全部系统，刘永刚给了两个原因：「第一，如果我们依赖任何一家第三方供应商的话，我们会很慢，自己做的话，我们自己完全可控。第二，可以做很多创新性的东西。在现有的交易系统上搭建新的功能，如果跟第三方合作，就会受到第三方供应商各种限制。」

例如，老虎上线了查看美股盘前盘后分时线的功能。

盘前交易更符合中国人的作息时间，因为盘前交易时段是美东时间早晨7点30分到9点（即北京时间晚上8点30分到10点）。盘后交易时段是美东时间下午4点到晚上8点30分（即北京时间第二天早晨5点到9点30分）。巫天华经常在凌晨5点钟醒一次，看看大盘。

美股盘前盘后分时线的功能点花了2个月，才逐步迭代完成。一开始这个功能做得非常简单，只呈现盘后信息。后来团队考虑到老虎证券的订单类型是支持盘前成交的，只看这一个信息不够全面，后来改为用户看到盘前分时线时，也有成交总量等更具体的数据来辅助判断。最后，这个功能经过优化，形成盘前一个分时线和盘后一个分时线，用户能将当天的股票价格连在一起整体看波动趋势。

老虎证券App上线至今，一直保持着两周迭代的频率，像分时线这样的功能点，2016年迭代了500多个，「最夸张时一次迭代了30多个功能点，一般控制在22、23左右。」老虎证券产品副总裁王建平说。

老虎证券的定位是为全球华人服务，这就需要更关注中概股的新闻资讯。现在网上聚合信息的社区还比较少，老虎证券就在软件上添加了一个财报日历的模块。

很多券商的行情数据是需要付费的，但老虎证券坚持给用户免费的实时行情。美国和中国不同，全美200多个交易所，老虎证券每年买交易数据就要一千多万元的开销。

「巫天华对美股还是有一些情怀在里面，我能感觉到他不单是想做一个公司，他也希望让更多人赚钱。」老虎证券运营总监王珊说。

04

聚合信息服务小白用户

站在一个券商的角度，老虎证券的的盈利模式来自于交易。但写一些耸人听闻的新闻忽悠用户来买股票，经常展示一些小盘股刺激用户，并不是巫天华希望的。

他知道身边有些初级玩家，连一份合约是100股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就敢成百倍地下单。在感叹无知者无畏的同时，巫天华意识到，不能忽略新手引导，不能忽略对用户的教育。

这也是老虎证券决定成立研究团队的原因之一。他们负责生产国内互联网上少见的美股内容，但不是像高盛那样一份几十页的英文报告。最初，老虎证券也写过这种报告，巫天华认为那其实是走了弯路。

「总的来说，爱学习的用户没有不爱学习的多。大家炒美股的本质就是想赚钱，就是想听消息，希望已经有人帮他判断好了，他直接买。」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很多用户没办法分辨出什么对他的交易有帮助。老虎证券运营总监王珊她们希望提供的资讯都是帮他筛选过的，帮用户从噪音中甄别出真正的信息。

比如百度发布财报，外面都在说百度的李彦宏去参加什么活动。而老虎证券认为用户应该知道的是跟交易有关的信息，应该关注的是上一季度财报是怎么样，这一季度市场对百度的预期是多少。

老虎证券提供资讯有两个目的，一方面是将信息告诉用户，另一方面是激发讨论，活跃社区。

资讯的来源也包括入驻老虎证券的意见领袖。比如，2016年英伟达股价上涨超过200%，老虎证券就去找硬件行业、VR行业的分析师来写观点，发帖子，通过这种方式帮其他用户发现哪只股票值得买。

「去年很早的时候老虎社区里有一位意见领袖就推荐微博，那时候微博才十几美元。这种非常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希望挖得更多。」王珊对「新经济100人」说。

并且，王珊他们在运营的时候提供一些基础教育课程，比如老虎股票学院的两分钟视频课、老虎公开课，讲的都是些基础知识，像什么能买什么不能买，美股有哪些坑，美股入门知识。「这些课程是免费的，我们更偏学院派的教育，主要是为大家服务，让大家有一个觉得很好的学习环境。」

老虎证券的服务对象既包括散户，也包括一些机构用户（10%左右）。为了保障用户盈利，老虎证券尽量避免用户交易高风险的股票品种。在产品、运营上，老虎证券会反复提醒用户不要买多倍的ETF（编者注：即交易型开放式指数证券投资基金），巫天华要求公司产品在异动榜单里把小盘股都去掉，防止刺激用户。

此外，在交易期权之前，老虎证券会发布有关期权的告知，提示这是一个高风险交易品种，要交易的话，需要阅读关于期权的基本知识，阅读完需要输入自己的名字确认之后，才能去开通期权交易权限。

巫天华说：「你能够跟投资人讲很多方向，但我们跟投资人讲的是，我们对标的是美国一家40年历史的老家伙。我对标的是我要颠覆的，传统金融的效率需要用全新的互联网产品和技术去改善。这里面有很多问题我们要自己去想，自己去探路。」

三年来，老虎证券CEO巫天华一直在反复思考一个问题：衡量一家券商最重要的是什么？他找到的答案是：盈利用户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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